文 / 鲜宇涛
蝉鸣挂在树的高枝,晨露才将消解,便噪得人厌狗嫌,车流与高楼也难掩,仿佛催起的时钟,提醒着盛夏将至,端午渐临。
端午的称谓颇丰,龙舟节、重五节、天中节、诗人节,在城市与书中文字里,我惯以称它为「端午」,而回到大山深处的「旧乡」,则更愿称呼它「端阳」。
端午的民风旧俗可罗列满篇,但始终秉持着古意传承的,终是愈发罕见的少数。而我的「旧乡」早已不在此列,迄今每至端阳节的欢趣氛围,便如它的生气一般,稀疏的可怜。
划龙舟一事,便是在早一二十年前也仅能在电视机里略窥见一二。风驰于江河湖海之上的细船健艇,彷若离弦之箭争标夺锦,便是时至今日,依旧是这般印象,每见此景,恍然间千年前的场景今日重现,划艇的生命力勃发于江上,于古于今,都会都让人心生艳羡。
至于贴五毒、栓五色丝、戴香包、画额这些,在乡内早已散佚。少时还做传说听得,年长后甚至再难听闻。
独属于端阳节的那一系列民风旧俗,真个在「旧乡」落到实处的,就只剩下摘艾草、挖菖蒲、采箬叶和包粽子。前两者多长于草深水漫之地,如若年幼是不得跟去的,毕竟无人可猜得草洞石缝间何时会蹿出一根辣条。
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里裹着粽馅的阔叶或许来自往年,但「旧乡」里的绝对新鲜,无需多远,泥泞的乡道两侧便常见箬竹成丛。箬笠听上去乡朴爽利,但实际却从无“青箬笠、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”的恬静,因那东西戴上直硌得脑袋生疼。后来箬叶换成了塑布,虽失了古味,箬竹却能因此繁茂。
乡中若起的早,信手一摘还能拽下一叶竹上的露珠,叶碧且阔,味清且久,一两片就足以裹下不小的馅团。一直以来,那些驳杂味道的馅料都在张婆那双老茧厚重的手掌上被包圆,被竹制蒸屉制成熟品。
而我原本对粽子意兴缺缺,在离了旧乡十余年后,便更少对这类食品激起兴趣,或因旧乡里的旧人、旧味仍无替代。
除了粽子,酒是喝的。毕竟不管庆祝什么、驱逐什么、纪念什么,酒都是百搭的主角。端阳节时摆出的虽非旧俗里的雄黄酒,但终是近亲。每至家中有成年男丁食宿,都少不得饮酒为乐,邀杯对饮,到蜡黄的脸色微红时,听得懂的、听不懂的、可听的、可不听的便都聚拢一堆,犹如一锅血旺,驳杂却热闹。少时闻嗅酒味,直觉香溢沁心,叔伯太爷见此多会用筷子方形一端蘸上一滴,入口后竟顿觉为世界所欺,旋即引得满堂大笑。
身上本就所留不多的端阳旧俗,在没了「旧味」的粽子后,似乎仅剩下饮酒缅怀。无论独酌、对饮,每逢此际,跟着时间磨损的记忆渐浮眼角,随杯酒入喉,酒意缱绻,自己仿佛也能暂随记忆模糊,与那背景相融,仿佛从未曾离开。
祝·端午安康,常识新友,常得「旧味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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